作者创作简历:从开始创作以来,小说作品从东北的《芒种》、《鸭绿江》,发到北方的《朔方》,《散文》,中原的《清明》、《安徽文学》,南方的《海峡》、《星火》、《羊城晚报》等三十余家文学刊物,结集出版了短篇小说集《河上漂朵红玫瑰》、中篇小说集《醉月亮》、文学理论著作集《当今小说如何写》和报告文学集《路洪祥》等。获得过1984年湖北省广播电台屈原文学奖征文一等奖、蚌埠市第四届文学金奖等多种文学奖项,许多作品被其他刊物转载,(上网敲上姓名张西祥可查。)原在铁路作家协会工作,中国铁路作协会员、安徽作协会员、上海铁路作协副主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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蝶恋边境线(小说)
张西祥全文
7500字
一道生锈的铁丝网,那么简单一拦,竟成了神圣国界线。两只蝴蝶一会儿追逐到那边,一会儿婆娑到这边,恣意演义跨国恋情,看得秦川有点心猿意马。
不远处,两国哨兵时不时向这边扫一眼。为证明不是图谋偷渡,秦川大步向有着中外合璧情调的海关小楼走去,掏出护照时,在他们鼻子前夸张晃了晃。
迈出国门的一刹,有点失重的新鲜,迎面围上来的都是白皮肤,栗壳眼仁,打手语兜售俄罗斯套娃,海鸥牌手表,军用望眼镜的异国臣民。秦川也打着手语向他们喊,我想雇个翻译,喊着还指指自己嘴,翻动一只手,表明他要的是翻译。
那个卖套娃的金发大个子理直气壮把套娃一层一层剥开,指着里面一个一个小套娃的嘴,表明他的套娃都有嘴。
秦川笑得干巴而无奈,是在想,要是事先打个电话给老爸,老爸定会开车乐得屁颠屁颠来接。可我他妈有何颜面这样做呢?这倒不是父子关系出了问题,而因为老爸的一句话。这句话是老爸从俄罗斯回来咬着母亲耳朵说的,说俺那儿子虽是大学生,却四肢不勤五谷不分,素质低,注定也是啃老族,以后要是把在俄罗斯的产业交给他,说不定是打水漂,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打水漂。
此话不知怎么漏了风,七弯八拐钻进秦川的耳朵。秦川向母亲光火说,说我四肢不勤好解释,老爸誓死不忘治大国若烹小鲜,我历来不主张锅碗瓢盆都事必躬亲,可我素质低?在大学我无偿献血、志愿者服务一往无前,至于没赤手斗歹徒,那因为还没碰上。就为老爸这句话,在大学毕业后的近三年里,老爸两次催他来俄罗斯熟悉他的产业,然后再学管理,秦川两次找老爸贷款,每次都是八十万,八八,发发,发誓在国内干出个人模狗样来。
头一次做机电产品代销就赢了,可运输途中出了车祸,最终砸在几个伤亡雇员的后事赔付上。二次贷款搞期货就是拉锯战了,赢,输,又赢又输,折腾快两年至多挣下几只鸡蛋钱。秦川所以瞒着老爸潜入俄国,一是想看名牌大学生为何输给高中生,二是考察俄罗斯的环境是否适合第三次创业。如果行,就在这和老爸摆开第二战场,如不行,干脆豁出回石狮搞走私,沿海走私正轰轰烈烈。
有两男一女几乎同时走过来,声称都愿做翻译,可他们的汉语都像跑了调的吉他,时有重音跑偏。质疑中之所以选中那姑娘,是看中她面目神情中有蒙娜丽莎的影子,只不过她还学生般清纯,凡清纯都是可以信赖的,秦川想。
她说她叫依娜,很乐意为来自远方的朋友服务。
秦川没有看她递过来的证件,因为老爸说世纪之交俄罗斯民风还很纯,只是问,我每天该付给你多少费用呢?对这样纯的姑娘说到钱,秦川甚至感到有点不爷们。
依娜的微笑也像蒙娜丽莎那样耐人寻味,说一天三十块钱人民币,大家都是这个价钱,小费是顾客随便给的。
依娜显然是诚实的,给老爸打工的俄罗斯小伙月薪才一千二百多卢布,折合四百来元人民币,也就是说依娜的服务费只比打工仔略微高一点。
先生是来旅游的?要到那里去? 她仍把哪说成那。
一直向北,秦川说,直奔你们远东那个大城市。我是驴友,驴友你懂吗?
依娜认真说,知道得,驴友不是和驴子交朋友,这是中国朋友的幽默。
见秦川向她伸出大拇指,依娜笑得纯净而矜持。
搭上褪了色的长途大客,车厢里的设备简陋而粗矿,俄罗斯男士身上的化纤夹克也大都质地粗糙,不少还分明是来自中国,也难怪,我们的北方邻居正处于社会的转型期,叶利钦换成普京才几年,显然还没来及把目光投向民生。依娜发现满车厢只有秦川身上的圣大保罗夹克质地精良,目光却没大停留,小心卫护着异国女孩的尊严。
车子进入大草原,心也豁然亮起来。秦川两次掏出香烟又两次收进兜,车厢里没有抽烟的,说话声也没有,于是想问依娜,你们国家的公共场合禁烟,还禁语吗?话到嘴边却变成依娜,你先前在那个学校就读?
依娜朝满车厢静默无语的乘客扑闪一眼,以仅能听得见的小声说,在远东大学汉学系读研究生。
在校生?来社会实践的?其实秦川猜她是趁暑假打工挣零花钱的,这已经是迟到的觉醒,我国大学生早开了先河,几年前秦川就干得挺出色。
先生也是在校生?在什么大学?
哦,燕大毕业闯荡几年了,还没有找准阿里巴巴的钥匙。
燕大?依娜欢欣说,我去过的,那是名校,我们的校友会组织我们去过的。
怪不得有点面熟,秦川诳她说。
你的母校很美,古典建筑,园,园,公园化……
园林化环境,秦川忙着提供语言支援。
对,园林化,依娜似乎沉湎于神往,那温婉的神往触动着秦川心底的柔软部分。
依娜,你对苏联解体有啥看法?这是世纪交的热点话题。
依娜飘忽的目光有些逃避。忽又欢欣说,毛泽东,和斯大林好,**,和叶利钦好,**,和普京好,他们都是好朋友。
秦川说这些地球人都知道,你喜欢戈尔巴乔夫,还是喜欢叶利钦,或是普京?
依娜陷入邈远的缜思,说我比较喜欢普京,他让我们又找回尊严。
车子已沿着劣质柏油路跑了四十分钟,依然是毫无边际的大草原,风吹草底没有牛羊,也没有人家,荒废得奢侈。
秦川看着向窗外说,若干年前我故乡有个人来到你们的远东,租下大片荒地,领下准垦证,给那片土地取个名字叫龙兴农场,如今光是不动产就攒下上千万,我说的是人民币。
龙兴农场?依娜眼一亮,知道的,我的父母就在那工作,沿着这条公路朝前走,车子会经过那里的,先生要不要去看看那位来自故乡朋友?
秦川说,不,我和那位朋友面对面看了二十多年,看腻了。见依娜茫然,秦川说,那是我的父亲。
依娜以有节制的惊讶打量秦川,先生是那位农场主的继承人?
我只想知道,那位农场主给你父母的印象是什么?老葛朗台的吝啬?还是强迫工人加班加点拖欠工资?
依娜的微笑含蓄,说那是一位挺绅士和蔼的老人,很乐于帮助人的,与职工相处很好。秦川感到依娜对父亲的仰慕已明显波及自身,心里有点飘。并在想,我们被老毛子居高临下俯视了一个多世纪,竟也有了让别人仰视的地方?
两小时后,好不容易碰上一处潦草小村,低矮尖顶的木屋子在阳光下有童话般的情调。村外不远的地方,几头黑白相间的奶牛随意撂在草丛间漫不经心咀嚼,草浪已经漫过肚皮,一直拍向遥远。
提到托尔斯泰和肖洛霍夫笔下大草原,秦川还说出书中许多很形象的细节。
依娜像遇上知音,以欣赏的目光重新审视秦川,先生读过许多俄罗斯作品的?
哦,上学那会正碰上全国文学热,夜里睡觉老做作家梦,为那荒唐梦也啃了车尔尼雪夫斯基,高尔基,契科夫,文学论著比较喜欢康·巴乌斯托夫斯基的《金蔷薇》。
依娜欢欣说,《金蔷薇》是康·巴乌斯托夫斯基最重要的作品,也是我们汉学系的推荐读物,还有你们的《白鹿原》,《红楼梦》,《长恨歌》,都是导师推荐的。
你喜欢《红楼梦》中的什么?悲悲戚戚的深闺故事?还是某个人物?秦川口气潇洒如唐宋雅士。
依娜腼腆一笑,诚实说我有些读不懂,那些人物似乎都很信奉柏拉图。宝玉,黛玉,宝钗,为何只痛苦地守在爱的幻觉中,从不去做实质的爱和爱的表白?
那就是中国历史,事实证明这种羞涩而惨淡的爱只会闹出毛病来,瞧,一个绝代佳人死了,一个风流倜傥少年疯了,都是叫人神经错乱的结局。
我比较欣赏那个仆人,她叫袭人,依娜忽然说。
秦川有点莫名其妙。忽又想起,钗群中只有袭人和宝玉有**,这就是她指的爱的实质和表白?可是依娜这话时,一脸的天真无邪。这也提醒秦川,两个人是否聊得太深了?这是异国土地上,车上俄罗斯公民有没有听懂汉语,会不会怀疑一个外国小子挑逗他们的女同胞?秦川不得不适时换了话题。
依娜,想不想去中国发展?秦川突然萌生了介绍依娜去中国工作的遐想,因为从小就迷上了那张蒙娜丽莎名画。依娜目光移向遥远,类似自语,我的一位女同学已经在那里做了翻译,先生能给我多讲一些关于中国的故事吗?她把食指横在嘴上提醒说话要小声。看着满车厢默默无语的俄罗斯公民,秦川不知车上发生了什么?只好压低声聊起改革趣闻。
傍晚的夕阳在地平线悬成**的球,下车后秦川迷茫打量这座有名的远东城市。通体色彩陈旧,走进宾馆时,大厅服务台上几个服务员无所事事地守一台黑白小电视,懒洋洋混日子的味道。
二楼房间内,除去一张床和简单的卧具,不见沙发和茶几,甚至桌子凳子也没有。依娜却周详地介绍注意事项,连卫生间、安全通道也一一介绍。其实秦川关注的是依娜住在什么地方,打开钱包说依娜,这是你的小费,你可以去办住宿,最好就住在隔壁或对面。
依娜静静地看着几张大钞,认真说导游是不能用客人的钱住宿的,我叔叔家就在这座城市,挺方便的。秦川再次强调那只是小费,依娜才理所当然装进小坤包,并指着窗外说,那座楼旁边有中餐馆,这时应该是就餐时间,先生,我今天的工作结束了,晚安,明天见。
见依娜要走,秦川忽然说我可以请你吃晚餐吗?依娜又认真说,导游是不能让客人花钱吃饭的,我可以延长服务时间领你去中餐馆,还把你领回来。
秦川向她竖起大拇指,有了和依娜多厮守一会的满足。
装饰正宗的中餐馆内已经坐着不少俄罗斯顾客,大都静静地单独面对一瓶啤酒一个菜,旁若无人地各自品尝,想着心事。秦川猜想这里至少曾发过某种沉重的事情,自顾点了几个菜和一瓶故乡名酒,转眼见依娜已经独自在那边落座,和她的同胞一样只要了一个菜和一份饭,严守导游不让客人花钱吃饭的规矩。秦川无奈只好邀老板作陪。老板比秦川大不了几岁,一听还是宁波老乡,满斟两杯酒站起大声说,这是缘分,来,干!
老乡笑着凑近小声提醒,俄罗斯公民在公共场所从不习惯大声喧哗的。秦川愣很久,恍然明白在来的大客上,俄罗斯公民为何那样安静。“吃饭不言,做事不语”,老祖宗似乎也早说过,好在依娜没有发现秦川的窘迫,只静静地吃那一个菜和一份饭。
老板压低声和秦川聊起俄罗斯趣事,最后半是风趣半调侃,晚上去哪里消遣?俄罗斯野花都有检疫证明的,很安全。秦川没看他,虽不知自已算不算富二代,至少是名校走出的清流,至于跨国堕落?遂笑着把酒杯使劲向老乡的杯子撞去,酒溅到老乡的脸上。
回到宾馆时,依娜显然以为秦川喝多了,担心得纯粹而认真。扶秦川躺下时,把一杯水送到唇边,温馨的体息几近零距离,一副逼真的蒙娜丽莎倩影那么具体,是痴迷地欣赏秦川小啜。秦川对自己的仪表向来不缺乏自信,何况已被妙曼气息熏得不能自己,身心轰然一热,不知道怎么一下把她揽在胸前。
依娜只轻微挣扎一下,顷刻变成迎合。
尽管还守着一个姑娘的自尊,一进入上帝为人类设定的程序,秦川觉得身下顷刻融化成一汪春水,脉脉溶进自己的灵与肉。上面的主动不断唤起下面的亢奋,渐渐,渐渐,依娜完全抖落一个异国姑娘的神秘,回归成一个真切女人,娇喘都让人魂饧骨软。
依娜的微吟像一首俄罗斯小夜曲,给人激情催人奋进。
完了秦川忘神欣赏玉体横陈的依娜,体毛也是金色的,在雪莲般芬芳中感到灵魂的超脱,觉得离不开依娜了。
依娜还是道了晚安,在这个异国姑娘总是坚持一种分寸,一种让人点莫名其妙的度。
送走依娜回到房间,秦川忽然觉得在红尘中逡巡好久,终于找到,找到梦中的女孩。这女孩不像前两个女友,在枕边还算计父亲的钱袋子,这女孩即便进入佳境,其潜质也是天然和纯情。或许正因为两人走近得有点“闪”,秦川越发相信这是上帝的安排,就像边界上那对蝴蝶,只可遇,不可求。
晚上秦川贸然给父亲打电话,告诉他自己已经来到俄罗斯。父亲惊讶得如同闻了大地震,连着问来做什么?现在在哪?是不是想通了准备接班?手上可缺零花钱?我这就开车去接你……
秦川说别问我来做啥,我也不会告诉我在哪,你只准备好接受一位俄罗斯姑娘,她研究生一读完就去农场工作,说不定她会成为你的准儿媳。父亲急着还想说什么,秦川说得、得、得,我素质低,说多了怕污染老爸耳朵,随即挂了电话。
早晨,秦川哼着歌来到卫生间洗漱时,抬眼间墙壁上贴着一张小纸条,上写着“不准随地吐痰,不准泼在地板上水,不然罚款1000卢布”。秦川像研究一则海外奇闻,怎么专门用中文写?不是一味针对中国人的吗?遂觉得受到非礼。想找大堂经理理论,有语言的阻挠,便等依娜来。可转过脸来又想,这是俄罗斯远东边境城市,国人来来往往一定不少,那些同胞包括自己,不是随时随地都在这样吐和泼吗?又觉得底气不足。等到依娜闪进门那一刻,秦川已经像回避身上的污迹,甚至担心依娜去卫生间也发现那张纸条,忙着说依娜,早晨好,今天我想转转俄罗斯商场或景点。
是服装商场?还是百货商场?依娜纯净的目光面对秦川时,秦川也忘神地面对依娜,说都行。有了昨晚的际遇,觉得和依娜已经身心共融,想吻那双眼睛一下。依娜已率真地回到导游位置上,一口气报出一串商场的名字,俄国人都是这样敬业?
世纪之交的俄国商场远不像依娜那样让人着迷,最大的食品商店仅是老式的二层楼,商品匮乏,货架上许多地方都空着。仅有的面包和香肠似乎比喀秋莎炮弹还大。
秦川之所以要去私人小商品市场逛逛,是觉得那该是俄罗斯经济转型的窗口。终于找到一条街,鸽笼样的一间间小门面从里到外摆满五颜六色服装、塑制品、打火机、电子表和各类工艺品。显然大都是从石狮、义乌一带贩来,连连摆放模式也是模仿。秦川问,知道这商品来自哪里?依娜毫不犹豫说,中国,在戈尔巴乔夫时代,民生问题被忽略了,不过我们的科技重工业是卓越的,说到祖国时,她竟把“卓越”两字用得这样准确。
和依娜横过马路时,路不宽,车辆稀少,粗粝的沥青路面已经老化。已经来到路中间,转眼不见了依娜。忽见依娜正沿着街边朝远处跑,秦川不知发生了什么。直到依娜从很远的斑马线跑回来,秦川才恍然想起还有斑马线的事,可是已经来到路心里。一辆小车停在面前,金发男司机微笑着示意秦川先过。面对跑近的依娜秦川脸烘染一热,忙着转过去看对面那座巴洛克式建筑顾而言,依娜,你家有车吗?
依娜像什么也没发生,或者说对这类现象已经司空见惯,说有的,爸爸开着。
依娜的司空见惯让秦川更受不了,这表明此类洋相许多国人都出过,那么自己在依娜心里是啥形象?但秦川依然顾而言他,养着一辆车挺不容易吧?养路费,车船使用税,汽油费,还要买保险……
要花那样多费用做什么?只买汽油就可以开的,依娜奇怪说。从接下的闲聊中,才知这个城市许多平民家庭都有车,大多是从日本和韩国买的二手车;俄罗斯至今还沿袭社会主义体制下的不少作法,不仅公民看病不要钱,学生直到大学连书本费都是公家出。市面上还有有些分免费电话亭,免费公交车,专供困难公民自愿使用的。难怪父亲说俄罗斯人工资虽不高,活得却潇洒,打工崽这边领下工资,那边就买上一瓶啤酒一边走,一遍对着瓶子吹,除了吃喝没有别的负担。
自从经历斑马线的事,秦川总觉着心里有点纠结,让依娜租来一辆车,想去海边释放释放。在车上秦川说依娜,读完研究生我想介绍你去父亲那个农场工作,愿意吗?这是此时能找到的最好话题。
依娜的眼儿亮一下,哦,外资企业在我和同学心里是挺优越的,可我能做什么呢?
给父亲当翻译,不,秦川几乎立刻改变主意说,给我当翻译,那样我可以留在俄罗斯帮助父亲打理农场。
依娜的目光毫不掩饰对秦川的信赖,却无前女友的矫情和夸张,静静地耽于神往,轻声说那样我会很荣幸,我会尽力的。
秦川说那好,我们拉钩。依娜还茫然,秦川已经把她的指头钩住说,按照我们的民俗,钩在一起便成了不变的誓约。依娜大方地伸出指头,彼此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。
开车的男司机似乎没听懂他们做什么,回过头报以礼貌的微笑。秦川对这个金发同龄人也感兴趣,上车礼貌地帮着系好安全带,路上遇上小学校的标识牌时,哪怕空无一人也规规矩矩减速,整个俄罗斯似乎都在遵循规矩和理智生活。
大海空明澄碧,蜗牛样的彩色的塑料帐篷零星分布在洁净的沙滩上,休闲的俄罗斯公民或父母领着孩子,或情侣相伴,各自守在帐篷下静静地聊天,私语。不远处,靠近水边一对身着泳装的俄国情侣男的坐在凳子上,女的骑在男的大腿间,面对面抱得那样紧。两人激情似都集中于下面一点。这就是父亲说的俄罗斯的浪漫?秦川觉得有点碍眼,说依娜你去那边摊点买两只冰淇淋。
依娜走后,秦川正构思自己与依娜二度春宵,两位珠光宝气的国内女同胞走过身边,也发现海边那一幕,眉头一蹙嗤之以鼻,瘆人。话还没落音,一位满面红光的俄国中年男士走近两位女同胞,“叽哩嘎啦”说出一串听不懂的话,甚至要挎其中一位的膀子,女同胞吓得直朝秦川身后躲。秦川刹那间认定是遇上嬉皮士,挺身迎上去,心说有中国爷们在,还有人敢吃俺的豆腐?抡起拳头正想面对大海演绎一场英雄救美,依娜拿着冰激凌跑过来,向女同胞抱歉说,对不起,这位男士说两位女士漂亮,想和她们合个影。两位女同胞愣半天,如释重负,尴尬微笑着疑疑惑惑靠近中年男士。男士把两只手友善地搭在两人肩上,挺绅士地在依娜的镜头前定了格。
秦川把举起的拳头变成搔后脑勺,心事久久定格在脑后的拳头上。若是这一拳抡下去,岂不打烂一段跨国美意和潇洒?俺这成了啥?
好在生在水边上,秦川偏爱水和船,博大的军港内有欣赏不完的舰船。在大海上驾驶游艇斗风破浪时,秦川从另一个角度淋漓尽致展示了一个中国爷们的潇洒。
回来时已经黄昏,估计赶到宾馆正是吃晚饭时间,可车跑着跑着被前头几辆车堵下来。弯道处有大片白桦林遮挡,啥也看不见,依娜小声说可能出了车祸,说着和俄国司机不约而同朝前跑去。
秦川掏出一支烟,打开车窗一口抽得荡气回肠。公共场合没见抽烟的,秦川已经挣扎在忍耐的极点,喷一口,烟缕在眼前温馨地曼舞,缠绕,胶合,幻成两个青春胴体。秦川盼着尽快开车,可是两支烟蒂已经被远远抛在窗外气绝身亡,还不见依娜和司机的影子。
眼见夕阳已经跌入遥远的白桦林,依娜和司机才衣衫不整跑回来,钻进车有些疲惫,抱歉说前头两车相撞,卡车司机被卡在驾驶座上,大家费了好多周折才把人救出来。
秦川尽量抹平埋怨的语气潇洒笑着说,原打算晚上请你和司机吃中餐的,瞧,为别人的事全耽误了。
就在依娜回头奇怪地打量的一刹那,秦川已经发现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。依娜满眼都是陌生感,一双大眼仍难以置信瞧他,怎么会是别人的事情?每个公民都是这样做的呀。
秦川猛然觉得跌入深渊,身上全部光彩刹那间被荡涤一净,更愚蠢的是一时找不到解嘲的话,在依娜的目光里像个罪犯,把脸别向窗外,任凭背后那双目光把通身戳得百孔千疮……
秦川的突然消失,让父亲在俄罗斯大张旗鼓寻找。
母亲也在国内找,父母双管齐下在两个国家,在秦川可能出现的地方贴满寻人启事,不惜重金登各地报纸。
几个月后父亲终于在国内一所文史大学找到秦川时,一下扑到面前,竟没有一句埋怨话,面色凝重地摸着秦川的头。当反复证明儿子没有精神毛病后,释然笑着,失恋了?
秦川说恰恰相反,我恋得太深,是自恋。
今后打算怎么办?
不知道,只想重新读点书,读点历史。如果考研究生,就从猴子变人研究起,研究初人如何从以爪牙相搏,到建立最初的人际关系,演化到如今的社交礼仪……
父亲意味深长看秦川很久,赞许地咂咂嘴,好,你还年轻,一切都来得及,我能帮你做什么呢?
不,你已经帮我太多,七岁撵着喂饭,十二岁还帮我背书包,车接车送路也不让我走,剩下的事该我自己办。秦川只取出一张小纸条,说这是一位俄国姑娘的地址,在她自愿的时间和前提下,把她招到农场工作。
父亲接过去,看着遥远若有所思,点了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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